“那天我哥哥受傷的是頭,血一直流,我緊緊抱著他的頭,他那么高大的一個人,我不敢相信醫(yī)生說他‘不行了’?!?nbsp;
25年時間轉(zhuǎn)瞬即逝,和桂芬回憶起當(dāng)時的情景卻依然眼眶泛紅。我們無法分辨出她打轉(zhuǎn)的淚花,是因懷念已逝的哥哥還是因為前一夜加班太晚而導(dǎo)致眼睛不適。從見到她第一眼起,我們就能從她布滿紅血絲的雙眼,感受到她工作的繁忙。
和桂芬,51歲,麗江市公安局古城分局金山派出所民警。1996年從警至今,她一直是單位里的“定心丸”,同事們都親切地稱她為“唔孃”。作為地震中英勇犧牲的革命烈士、全國公安系統(tǒng)一級英模和貴華的妹妹,她的心里一直都有著一份堅持和使命。25年,她不僅努力地完成著哥哥的遺愿,也用情地書寫著自己的警察故事。
戛然而止的使命
1996年2月3日,和桂芬怎么都沒想到,哥哥的生命將永遠定格在這一天。當(dāng)天19時14分,云南省麗江、迪慶交界處發(fā)生里氏7級的強烈地震。瞬息之間,地動山搖,瓦礫橫飛。見到哥哥的那一刻,和桂芬的雙眼化成了瀑布,淚水嘩嘩嘩地止不住。她緊緊抱住哥哥受傷的頭部,同前來支援的民警和群眾一起將哥哥送到了醫(yī)院。
和桂芬一次又一次地向醫(yī)生確認哥哥的情況,等來的卻都是一句“不行了……”
哥哥犧牲了,在那個充滿恐慌和眼淚的傍晚,丟下了年邁的父母和一起長大的妹妹。哥哥一生熱愛的公安使命,也戛然而止。
我來“接班”
2月,震后重建工作還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,局里對和貴華家屬的慰問和關(guān)心也沒有停下。“他們都讓我去接哥哥的班?!备咧挟厴I(yè)時,和桂芬每每看到身穿警服的哥哥,心中總萌生出自己的“警察夢”。但這一次,她不單單代表著自己,也要為哥哥完成未盡的使命。
同年,和桂芬接替哥哥成為當(dāng)時麗江縣公安局刑警大隊的一名警察?!捌匠T诩依锏纳钕鄬ψ杂?,突然來到一個紀律要求很高的單位,感覺非常不習(xí)慣?!本爝@份工作并不像和桂芬想象的那般英姿颯爽,她們面對的是無數(shù)人民群眾,大事、小事統(tǒng)統(tǒng)都要有回音。
入職前的信誓旦旦,在殘酷的現(xiàn)實面前逐漸露出退縮的端倪。“當(dāng)時我就跟父母說不想去上班了,太辛苦了。晚上十一二點都還在工作,壓力太,要求又高?!蹦贻p的和桂芬心想,干什么工作不能養(yǎng)活自己,這樣高強度的工作真是堅持不動了。
“人家會笑話的?!备改傅囊痪湓?,把和桂芬瞬間拉了回來,她在心中不斷地默念著不能放棄,不能放棄,工作熟悉了就好了。
無所不能的“唔孃”
從待人接物開始學(xué),從基礎(chǔ)法律知識開始學(xué),和桂芬慢慢成為了一名合格的人民警察,也慢慢從最好的年紀,過度到了同事們眼中的“唔孃”。
“麗江人嘛,年紀大一點的女性都喜歡被稱作唔孃,我這個名字就是這樣來的?!鄙朴跍贤?,工作能力強的唔孃成為了同事的“定心丸”,需要開導(dǎo)、溝通的案件, 一定是她率先出場。除此之外,唔孃還當(dāng)起了派出所的“大管家”。上到單位的上傳下達、領(lǐng)導(dǎo)的參謀助手,下到單位里的花花草草,她一有空就會精心養(yǎng)護。每逢節(jié)假日忙不過來或食堂阿姨有事,她又化身派出所的“食堂嬢嬢”。
“我是農(nóng)村長大的,從小就會種地。其實,所里的每個內(nèi)勤也都在管這些的,不單單是我?!焙凸鸱液苤t虛,她不喜歡告訴別人自己的成績,談起自己記憶猶新的案件,她總說“這些事情不用說,不用說,每個警察都是這樣做的。”多番追問下,和桂芬也道出了自己從警20余年或溫情或心驚的小故事。
用血肉之軀抵擋挖機
“哪一年我都記不清了,是一個工地施工方與村民的糾紛。”那天,和桂芬和同事接到一起糾紛的警情,他們迅速趕到現(xiàn)場后發(fā)現(xiàn),是一工地施工方因拉貨問題與所在地村民發(fā)生了糾紛。
施工方因村民提供的貨車載重量小而更換了車隊,于是村民便將貨車停在工地出入口阻擋正常施工。到現(xiàn)場后,和桂芬和戰(zhàn)友一邊疏導(dǎo),一邊請求支援。“施工方打算直接用挖機將村民們的貨車推到地基坑里,我來了,怎么可能還讓這樣的事情發(fā)生?!?nbsp;
“趕緊住手!我們是派出所的民警,只要我站在這里,你們休想再鬧!”危亂之中,和桂芬站在地基坑與挖機之間,大聲地呵斥,戰(zhàn)友則在另一邊奮力阻止打架斗毆事件的發(fā)生。
所幸,支援隊伍及時趕到,沒有人在這場糾紛中受傷,以凡人之軀擋在挖機前的和桂芬松了口氣?!皢挝贿€是照顧我們女同志的,突發(fā)事件基本都是男同志去,那天是因為我剛好帶班?!?nbsp;
跳入河流救老人
2016年11月5日,剛經(jīng)過幾場入冬前冷雨的麗江氣溫驟降。當(dāng)天,值班的同事都外出辦案,所內(nèi)只有和桂芬跟另一名輔警。
“有個人落在水里,就在金山派出所附近,請求幫助!”報警電話響起,和桂芬和同事二話不說就沖到現(xiàn)場。
“河里蘆葦長得太高了,我只看得清是一個人在水里一動不動。”情況緊急,和桂芬來不及多想,在寒冬里奮不顧身跳到人行道下方2米多深的河道內(nèi),蹚水靠近落水者將其托出水面。
這時,和桂芬才發(fā)現(xiàn)是一位老奶奶。抱起老奶奶后,和桂芬讓周邊群眾撥打120求助,這時老奶奶發(fā)出了一個打嗝聲,和桂芬松了口氣,一邊安撫老人,一邊托著老人走到岸邊,并招呼岸上圍觀的群眾幫忙,將老人托舉到岸上的熱心群眾手中。
上岸后,冰冷的河水早已浸透了她的衣服,但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仍是群眾。此時,剛好有附近修理廠的熱心群眾拿來了床舊毛毯。她和群眾一起將老人被浸濕的衣物脫下,用毛毯將老人裹好給她保暖。
自己的衣服還來不及換,和桂芬便先幫老人找起了家。“我們語言不通,老人只會說白族話,我們只能在附近的村子里一家一家地問?!?nbsp;
幾番周折,和桂芬終于在群眾的指引下將老人送回家中。此時,距離和桂芬下水救人已過去兩個小時。一切都安頓好后,她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接連打起了噴嚏。
在派出所長大的兒子
和桂芬在派出所從少女變成了“唔孃”,他的兒子也在這里長大成人。
“從學(xué)校到派出所的路,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次?!焙凸鸱业膬鹤有W(xué)就讀于派出所附近的大研中心校,同學(xué)們都有父母接送,可他卻每天從學(xué)校走到金山派出所。吃在所里,睡在所里,和桂芬忙忙碌碌,進進出出,無暇顧及。
“有天他們老師打電話給我說他作業(yè)沒做,真想打給他一頓,但又很愧疚?!蹦且惶?,和桂芬心亂如麻。孩子正處于成長的關(guān)鍵期,可做媽媽的卻無法給他無微不至的關(guān)照。在這樣的情況下,兒子一天天長大,如今已在昆明讀高三。
“你有事就去忙你的事吧,沒關(guān)系。”這是和桂芬的兒子最常說的一句話,采訪的前一天,他從昆明回到麗江,可她依然加班到了深夜才回家。
“我也很想做著一桌子菜等他回來的,但真的沒辦法做到,能陪他的時間太少了?!焙凸鸱液芾⒕?。
越干越喜歡
“我不后悔當(dāng)警察,這份工作我是越干越喜歡了。”采訪最后,和桂芬再一次談起了警察這份職業(yè),突然爽朗的笑,好似一場雨后初霽。一個多小時的時間,我們見證了她失去哥哥的傷心、初入警隊的遲疑、處理案件的堅定、面對家人的愧疚……在她喜笑顏開的那一刻,我們看到了兩個字,值得。
采訪結(jié)束,和桂芬又匆匆投入到了工作中。
“和姐,這個文件幫忙看一下……”
“好的,我這就來?!?nbsp;